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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八十七章 生日(建议搞几首舒缓的钢琴曲听着看/为盟主布丁酱加更)

  第二百八十七章 生日(建议搞几首舒缓的钢琴曲听着看/为盟主布丁酱加更) (第2/2页)
  
  晚上六点十八分,嘉宾入座,高朋满席,宽阔的宴会厅侧边,乐队的演奏开场。
  
  琴声悦耳,是来自波兰的女作曲家巴达捷夫斯卡的成名曲,《少女的祈祷》。
  
  没有刻意安排,却又如此应景。
  
  台阶上,灯光骤然如璀璨繁星般洒落,刘伊妃身着一身白色裙装,轻纱摇曳,步步生莲走进舞台中央。
  
  她全身素雅地没有任何水晶钻石加身,但即便拿再挑剔的眼光去看,也不能否认这种空灵和纯真的美感,已经不需要任何多余的点缀。
  
  刘伊妃微微抬起眼眸,微笑着和现场的嘉宾、媒体挥手致意。
  
  眼神略过前排,和父母身边坐着的路宽有半秒的交汇,旋即自然地游弋到别处。
  
  “好,各位来宾,非常感谢大家的光临。”柳妍风姿绰约地走上舞台。
  
  “今天是刘伊妃小姐十八岁的生日,也是百事可乐中国区代言人签约,暨《时代周刊》亚洲版最美五十张面孔的授奖仪式。”
  
  “另外,我们还邀请到了博客网的庄总裁,授予伊妃小姐2004年度博客佳人的称号。”
  
  “以及!由法国驻华大使馆文化参赞皮埃尔先生,向刘伊妃小姐颁发中法优秀文化交流大使的荣誉!”
  
  今天的活动流程太长,这一口气脱稿下来,让已经在主持领域驾轻就熟的柳妍都感到吃力。
  
  全场掌声雷动,上百道目光、闪光灯、聚光灯齐齐指向了舞台中央。
  
  当然,这些目光后的意味也不尽相同。
  
  假如人的每一种情绪都代表一种颜色,譬如开心是粉色,嫉妒是绿色,难过是黑色。
  
  还有其他的欣喜、自豪、满足、好奇不一而足。
  
  现在舞台的小刘放眼看下去,简直会是一幅彩虹交叠的印象派大作。
  
  渐次地,从博客网开始,各位企业高层和嘉宾登场,按照事先商定的顺序进行着前置的商业活动。
  
  对于《时代》亚洲版来说,百事的签约、博客网的肯定、大使馆的认可也证明了他们的眼光和选择的合理性。
  
  同理,百事、博客网亦然。
  
  百事可乐大中华区总裁董本红甚至已经在考虑,明年的合同要不要重新拟定,直接和公司申请把代言级别升级到大中华区、亚洲区。
  
  一直到有着官方意义的使馆授奖环节,文化参赞皮埃尔上台,用流利的汉语宣读了使馆对这位女艺人的褒奖。
  
  “美丽的刘伊妃女士,您宛如一颗闪耀的星辰,对中法文化交流事业所倾注的心血与热情,以及所作出的卓越贡献,值得我们致以最诚挚的褒奖。”
  
  “无论是在法国的艺术殿堂中展示中国文化的独特魅力,还是在中国的舞台上为法国文化艺术搭建沟通的桥梁,都展现出了非凡的影响力与感染力。”
  
  “在此,我谨代表法国驻华大使馆,为表彰您的杰出功绩,特授予您‘中法文化交融之星’奖章!”
  
  现场掌声雷动,央视国际频道的记者占据了最佳位置。
  
  皮埃尔接过礼仪小姐奉上的奖章,整体造型是一朵盛开的并蒂莲,奖章的中心部分镶嵌着一颗蓝色宝石,蓝色在法国文化中代表着忠诚与深邃。
  
  文化参赞介绍着奖章的寓意:“莲花在中国文化中象征着纯洁、美好,而在法国文化里,莲花也常被视作高贵与优雅。”
  
  他与走上前来的少女握手,又将奖章交由安康,由他亲手戴在了女儿脖子上。
  
  “祝贺你,茜茜。”
  
  “谢谢爸爸,谢谢参赞先生。”
  
  刘伊妃面色平静,面带微笑对着镜头接受闪光灯的问候,观众席里投射来的或喜悦、或艳羡、或嫉妒的目光没能扰动她的心智。
  
  台下,鹰皇霍文熙带来参加活动的艺人唐烟羡慕地看着台上的女主角,跟着大家一起鼓掌欢呼。
  
  两人在香江的足球慈善赛里见过,刘伊妃还问了她很奇怪的什么姓不姓黄之类的问题。
  
  交换了号码后偶尔有些联系,但还不算太熟。
  
  唐烟身后传来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孩儿的声音:“师师,要不要去洗手间?”
  
  “哦,好。”
  
  同为《仙三》剧组成员的杨蜜声音她当然听得出来,另一个不大熟悉。
  
  刘师师早就有些如坐针毡了,欣然应诺。
  
  唐烟转脸看两人窃窃私语着走远,门厅外一束绿色的追光正巧打在她们身后。
  
  “咦?”
  
  刚出洗手间的刘师师疑惑地看着一个慌张离去的背影,这不是下午那个新手广告公司员工吗?
  
  杨蜜擦干了手走过来:“怎么啦?”
  
  “没事,回去吧。”
  
  两人行至活动现场,恰巧有工作人员在掌声中推出三层蛋糕。
  
  嘉宾们或惊叹、或饶有兴致地看着别具一格的蛋糕车,主体一共分为三层,整体造型类似迪士尼城堡样式。
  
  底座直径几近一米多,用淡绿色翻糖精心制作的草地,上面错落有致地点缀着糖霜制作的精致小花。
  
  再往上是迪士尼经典的粉色、蓝色构筑的城堡样式。
  
  正前方有一个天使小人儿,背后展开一对用银色糖丝制作的翅膀,仿佛即将飞向美好的未来。
  
  正前方绘着八个字:水晶公主,菲跃十八。
  
  刘师师突然有些不想回座位:“蜜蜜,咱们在这儿站一会儿吧?坐累了。”
  
  “行,那我陪陪你。”
  
  一见如故的好朋友达成共识。
  
  台上的柳妍抬起话筒:“下面,请今天的水晶公主刘伊妃小姐分发蛋糕,并致辞。”
  
  现场掌声响起,第一排的周讯侧头在路老板身边附耳:“你说第几块会给你?”
  
  “甜食太腻歪,我不爱吃。”
  
  侍者送上一柄造型别致的银色餐刀,刘伊妃接过,先分出最大的两块。
  
  “爸,妈,这是给你们的。”
  
  安康和刘晓丽笑着上前接过,场面温馨。
  
  刘伊妃真情流露:“虽然你们选择了各自的人生,但我从来没有缺过爱。”
  
  “养育之恩,不敢或忘。”
  
  “我会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!”
  
  刘晓丽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茜茜,忍不住泪崩,紧紧地抱着已经比自己还要高的女儿:“我只愿你快乐、健康。”
  
  柳妍从一边递上纸巾,业务熟练地串场:“可怜天下父母心,多么感人的一幕,请大家给一点掌声!”
  
  借着鼓掌欢呼的功夫,刘父刘母收拾好场面暂离舞台。
  
  聚光灯下,只剩那个面色恬淡的十八岁少女。
  
  她的眼神瞟过从影音室里走出来的苏畅,后者神情凝重地冲她点点头。
  
  整个现场,只有两个人看出一丝不对劲。
  
  一个是站在小刘侧后方的柳妍,看着她有些筛糠的小腿纳闷不已,这样的场合对刘伊妃而言还算是考验吗?
  
  另一个是坐在第一排,一直淡定看着活动的路宽。
  
  他心情平静地跟着流程走下来,还在想一会儿结束了怎么把车送出去。
  
  资深导演对人物面部表情和动作都观察入微,刘伊妃的异常立马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  
  现在就好像。。。是15岁的她第一次拍《鼓手》时的场景再现。
  
  小姑娘的微表情里,充满了紧张、忐忑,和对未知结局的恐惧和期待。
  
  执导了她这么多次,他很熟悉刘伊妃这种状态,通常出现在打板开拍前,演员的自我调整阶段。
  
  在这个阶段,刚刚入行的没有经验的演员会努力地深呼吸,在脑海中预演待会儿的剧情。
  
  这时候,摄影机已经开始空转,胶片进入工作程序,演员会在几秒后进入另一个人的人生。
  
  仿佛应景一般,演奏《少女的祈祷》的钢琴家开了个小差,本应流畅地过渡到E大调的旋律错按成了F大调。
  
  苏畅走到他身边耳语了两句,钢琴家也只当是一次不和谐的意外收尾,点点头不再弹奏。
  
  刘伊妃吐出一口浊气,也勇敢地走进了自己一段新的人生。
  
  “第三块蛋糕,我想给一直帮助和支持我的路宽导演。”
  
  小姑娘看着台下的洗衣机,笑容甜美:“路宽。”
  
  “你能上来一下吗?”
  
  梅燕芳、周讯、周杰仑等人还不知所以然,起哄似地笑着拍手叫好。
  
  “赶紧去!”
  
  “叫你了!”
  
  路老板挑挑眉,稍有些纳闷却也不疑有他,步履轻松地登台。
  
  就像过往三年多番的直抒胸臆,刘伊妃又一次站在他的面前,抬眼直视着青年导演。
  
  聚光灯下,路宽侧脸棱角分明,面色平静,但心中升起的犹疑和不安更甚。
  
  他眼前突然划过苏畅适才纠结的神情。
  
  近距离看着她的细腻娇媚,小刘身上的裙摆如同盛开的百合,在地上拖曳出优雅弧线。
  
  少女纤细的腰肢被修身的裙装紧缚,更显盈盈一握的柔美。
  
  领口处的敞开,恰到好处地展现出明晰的锁骨线条,像一弯静谧的新月,被雕琢在秀项粉颈之下。
  
  女孩儿稍稍仰着头,眼神里倾尽了温柔,再没有以往的娇憨蛮横。
  
  艺术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,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双仿佛可以溺死人的瞳孔,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划过前世读过的一句现代诗。
  
  当我看向她,整个人世间好像都成了赝品,只有她的眼眸才是真迹。
  
  惊!
  
  身后的大屏倏然亮起,配合着轻松悠扬的音乐,剪辑短片准备开始播放,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!
  
  那些被剧组镜头和刘伊妃手机记录的画面,都已经跃然屏幕之上。
  
  一张张颇有质感的老照片,配着一段段日期,纷呈着美好的回忆。
  
  直至此时,除了已经安排好了一切,站在台下目光复杂的苏畅外,仍然没有人知道这位水晶公主想做什么。
  
  小刘清脆的声音在宴会厅中响起。
  
  “2002年4月11号,我们在《金粉》剧组拍戏,这是天津外国语大学旁的那个早点铺子,我最喜欢吃金黄酥脆的炸糕和烫嘴的嘎巴菜,每次都蹭你的早餐钱。”
  
  “2002年5月6号,你第一次带我出晨功,教我格洛托夫斯基,这是你当时刚刚教我的联合呼吸法和虎式动作,叫我拍了照片自己回房间研究。”
  
  “2002年5月18号,这是《鼓手》的拍摄现场,我们和香江演员起了冲突,我被吓到呆立在一旁,这是你让摄影师记录下来的证据。”
  
  “2002年5月28号,重新组建的《鼓手》开机了,这是我人生的第一镜第一条,就被你骂哭了,这是妈妈在场下给我拍的照片。”
  
  “2002年6月19号,剧组到香江拍梅姐的客串戏份,她当时被病痛折磨地后背都湿透了,这是我扶着她去休息。那一天,你告诉我,没有什么评价比不错更害人,让我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做演员。”
  
  “2002年6月23号,《鼓手》杀青了,这是剧组在杀青宴饭店的大合影,那时候,我们都还没意识到即将发生的意外。”
  
  “2002年8月29号,这是威尼斯电影节的红毯,我人生第一次红毯,心里特别紧张,死死地拽着你的胳膊,这是心浪娱乐的记者韩璐给我们拍的合照。”
  
  “2002年10月1号,在湘省跑路演,十天十城真的好累,这是在湘台广电大楼里,你拿着《仙剑》剧本给我讲角色。”
  
  “2002年农历春节,这我们刚参加完圣丹斯电影节非竞赛单元的展映,在长岛一起过年,一桌子简单的家乡菜。”
  
  “2003年3月21号,这是你在四合院的书房,我把自己手缝的小香包放在你的书桌上,又拍了张照片。”
  
  看到这里,刘伊妃从回忆里挣脱了一小会儿,不自觉地扬起嘴角。
  
  那是情窦初开的一天,她明明白白地确定了自己心中那一缕少女情思。
  
  屏幕上又渐次划过两人在春晚结束的雪地中刘伊妃的自拍;
  
  在洛杉矶星光大道的结伴同游;
  
  《异域》的选角、杀青现场,《神雕》里甄志丙和小龙女的对手戏,金球奖之后的火锅。。
  
  台上,十八岁少女尚且自顾自地阐明心意。
  
  台下,刘晓丽、杨思维、梅燕芳等知道内情的人,心里已然是惊涛骇浪了!
  
  这丫头疯了吗?
  
  这么多记者!这么多嘉宾啊!
  
  你是一个内娱走清纯路线的女星啊!
  
  即便已经成年,在恋爱择偶上没有了年龄障碍,但也不能这么奔放啊?
  
  梅燕芳在心里暗叹这真是个心思澄澈的姑娘,至少比自己年轻的时候要一往无前的多。
  
  周讯也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台上独自绽放、不管别人目光的小刘。
  
  她这个白磷型的人格已几乎要被感动地自燃了。
  
  只是以过来人的视角看,这样的飞蛾扑火未免太过壮烈。
  
  场下,最心急如焚的当属杨思维,为这一天她已经准备了很久。
  
  眼看着就是花团锦簇的一晚,趁着《时代》、百事、博客、大使馆四大噱头炒疯炒热,配合上即将热播的《诛仙2》和《异域2》,让刘伊妃更上一层楼。
  
  今年是百事中国区,明年就是大中华区甚至亚洲区!
  
  今年是四小花旦双冰一妃,再过几年就是刘伊妃和四小花旦双冰,再再过几年就是刘伊妃和其他女明星!
  
  可现在又能怎么办呢?
  
  自己上台去强行打断她吗?
  
  遑论场面会多么凌乱尴尬,这么一个骄傲的人儿,阻止了这一次,能管得了下一次吗?
  
  杨思维不自觉地看了眼面色凝重的刘晓丽,不知道这位老母亲现在作何感想。
  
  事已至此,大概猜到刘伊妃意图的微胖经纪人,也只能祈祷路宽这位“久负盛名”的洗衣机,能如女孩所愿了。
  
  如若两人能玉成,就算是清纯女星的人设崩塌,问界强横无匹的资源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  
  可如若不成。。。
  
  再看向台上面色淡然的青年导演,她真是对自己这位前老板的淡定和厚黑有了更深刻的认知。
  
  这样的芳心暗许和我见犹怜,也不能叫你的表情更加生动一些吗?
  
  杨思维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。
  
  微胖经纪人只觉得耳边咔嚓咔嚓的快门声烦躁,像无数蝗虫让她头疼欲裂,她带着心中唯一的希望看向台上。
  
  小刘转过头,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青年导演的眼睛,一如往昔。
  
  “路宽。”
  
  “你这么聪明,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。”
  
  仿佛被她清冷的嗓音施了咒,场上愈发躁动的嘉宾和记者猛然间熄声。
  
  这一刻,全世界只剩下一道声音。
  
  “是你告诉我,没有什么比不错更加害人的了。”
  
  “所以我不再满足于我们的关系还停留在不错的阶段,要么是零,要么是全部。”
  
  “是你告诉我,演员要有自己的格调,演员是艺术家,演员是战士。”
  
  “所以,当着今天在场所有我珍视、尊敬的朋友和长辈。”
  
  “我想以艺术家的方式,带着战士的勇气问问你!”
  
  “路宽!”
  
  “如果我是罗密施耐德,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维斯康蒂?”
  
  “如果我是卡米尔,你愿不愿意做我的莫奈?”
  
  罗密施耐德就是茜茜公主,维斯康蒂是一手将她塑造成为影后的欧洲大导演。
  
  卡米尔是莫奈的妻子和挚爱,这一生,这位印象派大师只画了那么一个女人。
  
  曾几何时,这些都是路宽教给小刘的意象,恰似作画一般,一笔笔绘就了今天的她。
  
  突然,女孩踩着高跟鞋进逼了一步。
  
  光洁的额头几乎与他的鼻尖平齐,整个人展现出一股极其锋利的姿态。
  
  路宽再仔细地睁眼看去,身前的刘伊妃像电影中各种独特的意象拟人化,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心理防线。
  
  她是一把银妆刀,用非生即死的方式,维护着心目中感情的尊严和纯洁;
  
  她是一樽精美的瓷器,自己从高台跃下,要么你接住我,要么我粉骨碎身;
  
  她是模拟游戏中出了bug的女性npc,但已经无法读档,要么继续,要么删除;
  
  杨思维觉得路老板的表情不生动,那是因为这位一向自信的青年导演,确实有些被震撼到了。
  
  就像小刘推测的一样,他这位重生者,向来不啻以一种凌驾的姿态来操控和推进计划。
  
  无休止的猎艳,不设限的媾和,事业板块的狂飙突进,艺术大道的一路通途。
  
 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,这一世就是他的模拟游戏。
  
  一切在他认知以内的人、事、物,都在既定的轨道上运行。
  
  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按部就班,审时度势。
  
  而刘伊妃,从红星坞解体就一直在给他“惊喜”。
  
  开始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脾气、小任性,路宽只当她是小姑娘的恃宠而骄,自问都还在掌控中。
  
  等到几番面刺和直抒胸臆以后,他才清晰地确认。
  
  从外表上看起来像是造物恩宠的“机械姬”小刘,已经诞生出极强的自我意识,通过了图灵测试。
  
  他要怎么办?直接关掉她的电源?再造一个机械姬?
  
  还是利用内娱权利者的滔天权势逼迫她“就范”?
  
  这是关于感情和利益的两难抉择。
  
  路宽想过会有这一天,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。
  
  这副他精雕细琢的油画,真的是一刻都不能等,在自己刚满十八岁的今天,就要直接跃出画框,站到他的面前。
  
  看着刘伊妃期待的眼神,他张嘴想说些什么,突然被台下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打断!
  
  “那是什么!”
  
  “我靠!这!”
  
  “这不是范兵兵吗?”
  
  “那个男人是路导啊!”
  
  刘伊妃顺着记者们的目光回首,大屏幕上她的视频剪辑已经被替换,入眼的照片几乎让她目眦尽裂!
  
  别墅门前,路灯昏黄。
  
  范兵兵蹲在地上摸着一个三四岁孩子的头,路宽矮着身子站在一边,“关心”地察看着情况,一个中年妇女面色焦急地站在旁边。
  
  “那个女人是谁?”
  
  “范兵兵母亲,前几天被狗仔拍到过。”
  
  “那这孩子?”
  
  “肯定是路导和。。。”
  
  也许是慑于路宽的淫威,议论声从这里就有些戛然而止的意思,转为更加隐秘的窃窃私语。
  
  但场上嘈嘈如急雨的错杂声,却已经像蛋糕上那把锋利的银色餐刀一样,血肉淋漓地扎进了刘伊妃的身心。
  
  银妆刀终究没有拿来抵抗敌人,反而成为了自戕的元凶。
  
  站在台上,这位今天故事里的女主角,恍惚间觉得自己成了汪洋中的一叶扁舟,有些天旋地转的失衡感。
  
  她只恨自己长了一双眼睛,叫自己看到这么痛彻心扉的画面。
  
  她只恨自己长了一双耳朵,听着满宴会厅再也压制不住的议论,或许还有嘲笑。
  
  角落处。
  
  “蜜蜜,我们回座位去吧。”
  
  “好啊!”
  
  台下。
  
  杨思维心知不能再等,伸手拨开工作人员,亲自冲进影音室里,她要立马把这个画面切断。
  
  经纪人的果断还是慢赶了一步,先于她冲进去察看究竟的苏畅,只来及看到那个穿着广告公司马甲的人影远远地遁逃。
  
  这是有预谋的收买。
  
  她果断召集附近的工作室人员:“守住门口,去个人把岗亭的保安叫过来,待会准备检查记者的相机!”
  
  已经有想偷偷溜走发文的记者被拦截:“干什么你们!放手!”
  
  “新闻自由懂吗?”
  
  “再不开门我报警了?!”
  
  娱记们几近癫狂,只想赶紧护住自己的战果回去赶稿。
  
  今天的现场,几乎不再需要他们的妙笔做何润色,只需平白直叙,便是一篇内娱花边的雄文!
  
  国内女星的时尚女王,第一小花,天才导演和行业资本。
  
  吸睛度、话题度拉满!
  
  座位上,刚想上台的刘晓丽被前夫按住。
  
  “总要经历一遭的,不如一次痛得清醒,也比再受伤要好。”
  
  安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,却不能不秉持着风度看向邀请来的法国驻华使馆参赞:“见笑了。”
  
  皮埃尔面带激赏地笑着摇头:“你的女儿很法兰西,她像一个浪漫的女骑士。”
  
  刘晓丽面露惨笑,她对这一天的到来有过心理预期,知道女儿的独立和骄傲会让她自己碰壁、受伤。
  
  但这种唐吉坷德般的女骑士,能不做,还是不要做得好。
  
  舞台上,女骑士的世界一片兵荒马乱。
  
  看着眼前面色阴沉的风车,唐吉坷德·菲的泪珠已经像断线的风筝般,再难自抑了。
  
  小刘努力把台下纷繁嘈杂的世界抛却脑后,拼命忍住拂袖而走的冲动。
  
  她知道这出意外是阴谋,但不知是冲自己,还是冲他?
  
  小姑娘不愿自己的情意被误会谋杀,用自己尚存的理智直接发问,她知道路宽还不屑于骗自己:
  
  “照片是真的吗?”
  
  “是。”
  
  “他们说的是真的吗?”
  
  “不是。”
  
  刘伊妃死死地咬着嘴唇,抬眼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脸色,应该是在思考这起阴谋背后的盘根错节。
  
  他总是这么理智,好像感情因素从来动摇不了他的决定。
  
  眼看自己即将成为全世界的笑柄,小姑娘强忍住即将溃堤的负面情绪,问了最后一个问题。
  
  “你能不能断掉那些关系?”
  
  路宽长叹一口气,扫了眼已被关掉的话筒。
  
  “她,我还有用。”
  
  “好。”
  
  刘伊妃仿佛连多讲一个字的力气都欠奉,转身就往后台走,继而变成慌不择路的溃逃。
  
  眼前通往室外的黑暗,现在却是她渴望的光明。
  
  路宽怕她出事,当机立断地拿起话筒,沉声道:“各位!”
  
  现场的兵荒马乱为之一窒。
  
  推搡的记者,看热闹的嘉宾,面色焦急的亲朋,都不约而同地噤声,看着台上面色不善的男人。
  
  “今天能来的都是好朋友,请大家会后不要传播与活动无关的私人信息,非常感谢。”
  
  “另外。”
  
  “杨思维,把所有媒体朋友的名单给我一份,我明天一个个去拜访。”
  
  门前,已经快跟记者打起来的杨思维好像找到了主心骨,大声回了一句收到。
  
  路宽冲台下的刘晓丽等人点点头,转身去追刘伊妃。
  
  她没有走远。
  
  她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。
  
  从前,有一支笔给她描摹着前进的方向。
  
  今后,自己也许只能像现在这样形单影只。
  
  刘伊妃看路宽朝自己跑过来,也只是静静地站着,现在的她,心里有一种诡异的平静。
  
  像大地震后欲哭无泪的可怜人。
  
  路老板慌乱地追出来,可真到了她面前,又不知该说什么。
  
  某种程度上,刚刚的照片是救了他的,让他以无懈可击的借口又逃过了一次直击灵魂的诘问。
  
  只不过,她还会问下一次吗?
  
  小刘平静地冲他笑笑:“你别着急,我只是傻,但我不疯。”
  
  “除开表演之外,这几年,我从你身上还是学到些东西的。”
  
  路宽不知道她话里是否有讽刺的意味,开口解释:“刚刚的照片。。。”
  
  “好了!”
  
  “别讲了!”
  
  刘伊妃的声量有些失控,她迫不及待地打断男人的敷衍,是不想再去回忆那痛苦的一幕。
  
  照片是真的怎样,是假的又怎样?
  
  现在根本不是照片的事。
  
  当路宽说出“她,我还有用”时,就已经昭示着自己的失败。
  
  他永远是把利益凌驾于情感之上的。
  
  刘伊妃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一丝情意,但很显然,相比于他心目中的那些谋划,份量还不够。
  
  依旧穿着白色礼服的小刘,在静谧的夏夜里显得那么的冰肌玉骨。
  
  “你该讲的都讲了,就不要勉强我再去接受你的虚与委蛇了行吗?”
  
  被风干的眼泪又是满溢,滴在她干裂的唇瓣上,又苦又疼。
  
  “还记得你在蓉城昏迷的那一次吗?其实那一天你说了三个名字。”
  
  提到那个庄周梦蝶的梦境,路宽心里咯噔一下,仿若有一只无形的手陡然攥紧了他的心脏。
  
  “你说的第三个名字,叫黄亦玫。”
  
  “我找了好久,在一本里找到个类似的名字,叫黄玫瑰,我看完了那本《玫瑰的故事》。”
  
  “很奇怪,书里黄玫瑰的一句内心独白让我莫名地熟悉,就像前世刻在了我的脑子里。”
  
  小刘一字一句地念出那句独白,字字珠玑像重锤一样敲击在路宽心间。
  
  【从此,世界在我面前,指向我想去的任何地方】
  
  【我,完全而绝对地主持着我】
  
  刘伊妃惨然一笑:“我想,我现在有点理解它的意思了。”
  
  青年导演的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沉,他抢身一步上前,双手死死地钳住小刘的肩膀,眼神中透露着惊异!
  
  他要仔仔细细地看清楚眼前的女孩,到底是刘伊妃,还是黄亦玫?
  
  他对伯格曼的诉说的恐惧又一次具象化了!
  
  昏迷的梦境中,他只能看着海报上的黄亦玫,和她远远地相望。
  
  那是他恐惧回到的前世。
  
  此时的眼前,路宽感受着手掌心传来的娇软和温热,情不自禁地把刘伊妃拥入怀中!
  
  这是他害怕失去的今生啊!
  
  似乎是一种命运的轮回,他在昏迷时喊出的黄亦玫,让刘伊妃读到这本书。
  
  而她适才无意间说出的那句独白,在这个暮夏的夜晚,将自己又扯回了恐惧的梦境。
  
  刘伊妃被他紧紧地箍在怀里,光洁的额头抵在青年导演返青的下颌。
  
  她甚至能感受到男子飞速的心跳,心有灵犀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。
  
  路宽如饥似渴地感受着怀中的少女幽香和温热触感,他害怕一撒手就是梦醒。
  
  小刘心里泛起一丝狐疑。
  
  他的异常,好像就是从自己说完那句独白开始的吧?
  
  或者。。。
  
  是黄亦玫这个名字?
  
  此刻的她还不理解,或者一辈子都无法理解,自己已经成为这个穿越者的精神锚点。
  
  当路宽在轮回的恐惧中无所适从时,她就是此生唯一的坐标和解药。
  
  很可惜,精神世界刚刚遭受了毁灭性打击的刘伊妃,暂时还无法与他共情。
  
  她猛得推开青年导演:“够了!到此为止吧。”
  
  “该说的,我都已经说清楚了。”
  
  “从今天起,我不再是你的画了。”
  
  怀中佳人离去,空留的一丝余热化作心底的怅惘。
  
  路宽站在原地,不可避免地想到伯格曼诉说的悲惨、寂寥的晚年。
  
  不知道自己这一撒手,会不会多年以后,也变成那样一个可怜的老东西。
  
  他本能地想叫住走向黑暗的刘伊妃。
  
  但挽留的话还不及脱口,突然苏畅从宴会厅侧门焦急地跑过来!
  
  “路总,庄旭出事了!”
  
  “什么?”
  
  苏畅心急如焚,只觉得今天是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。
  
  “刚刚有自称市经侦的人过来,出示证件把他带走了!”
  
  路宽心里一顿,知道这是周军动手了。
  
  再侧头看向已经遥不可见的那一抹纯白,他也只能默然地叹了口气。
  
  “你去追她,把她安全带回去。”
  
  路宽掏出手机转身:“喂?老董,帮我联系上次吃饭那个。。。”
  
  路老板的身影也渐行渐远,最终湮没在从宴会厅鱼贯而出的汹涌人潮。
  
  暮夏时节的凉风拂面,苏畅站在昏黄的廊灯下,不无惆怅地看着向左、向右的两人。
  
  不知他们何时才能再相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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