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四章 经始灵台 (第2/2页)
往常皇帝所见的官员当中,对其敬畏不敢言语甚至结巴者有之;对其应答自如者亦有之,但无不是谨言慎行,生怕多说多错。唯独没有见过这么话痨的,皇帝眼角余光瞥见刘琬畏缩却又忍不住滔滔不绝的神情,感到很是有趣。
其实刘琬内心也是颇为忐忑,皇帝这次轻车简从,微服出行,在刚开始来的时候当真把他吓了一跳。回过神来后,刘琬便开始摸清楚皇帝此行的缘故了。
“你昨日上疏称,地动的那天夜里,有星孛于天市。”皇帝一边拾级而上,一边若无其事的说道:“你在奏疏字斟句酌,引经据典,都要把我绕晕了。若是你的笔下功夫能有你嘴上功夫的一半,我又何至于此。”
“陛下恕罪,那晚天象实在诡异,孛于天市,按理说该是移都之兆,可如今关中太平,关东纷争不停,断无移都之理。故而臣思虑再三,方才从星经中找到根据。”刘琬清了清嗓子,说道:“彗孛出之,徙市易都。守之五谷大贵,入则豪杰起。”
听了这话,皇帝心里其实已有了答案,却故意问道:“日蚀星陨,谪见于天,你所言的这孛星究竟是‘入’,还是‘守’呢?明白回话,无有所讳。”
刘琬吞了口唾沫,答道:“禀陛下,是守,应征我大汉五谷丰登,社稷安宁。”
“善。”皇帝露出一抹笑意,欢喜于这个好天象,有了这个星象,足以抵消京师地动所带来的影响。
随即,皇帝又轻声责备道:“既然是吉兆,你何故上封事于我?里头还说得那么模棱两可、含糊其辞,有失你司候星辰的水准。你今日好生把话斟酌一番,再上一封奏疏交付中台。”
‘交付中台’而不是‘交付于我’,明显是要把这话给那些公卿大臣们看,刘琬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其中的分别,心里连骂自己谨慎过头,当天象处于模棱两可的时候,它的预兆是好是坏,还不是随自己解释?而自己居然还认真的琢磨那星象究竟应征的是什么,导致错过了如此难得的邀功的机会。试想,若是在地动灾异之后,灵台再出一吉兆,不就正好能缓解地动的不良舆论了么?
好在亡羊补牢,犹未为晚,刘琬当即应道:“是臣糊涂,如此吉兆,理应公告天下。”
皇帝点了点头,不再提及此事,他手拍着栏杆,健步走到灵台之上,顺口道:“候者观阴阳气候、寻四时节气、查日星晷景,这是尔等灵台的职责——交代你的新历法,编撰的如何了?”
刘琬尤善图谶、天文、历算之术,皇帝将他安排在国家天文观测台台长的位置上,也算是人尽其用:“议造新历,非一日之功,前人造历,无不是从数代人观察天象所推算的数字、图籍中归纳推陈。如今灵台新建,起先存放与雒阳灵台的图籍散逸泰半,要想重新观测、推算,非得有数年之功不可。”
历法可以直接作用于节气,准确的历法能指导农业生产和其他的社会活动,在现今小冰河时期,气候失常,本来是惊蛰,春分的时节,大地依然寒彻,这样严重妨碍了农民根据以往的历法与经验进行耕作。不知农时,甚至是误了农时,将会给农业社会带来怎样的后果,比极端天气直接影响的后果还要严重。
皇帝急需一套崭新的,准确的历法推行下去,指导生产,这样才能不误农时,保证生产。但他也知道历法需要日积月累的数据积累和天文观测,如今灵台相当于白手起家,什么基础数据都没有,急也急不得。若是最后‘催’出了一套赶工出来的低劣历法,反倒会适得其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