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五章 跋胡疐尾 (第2/2页)
“哪个子弟?”皇帝走到庑廊下的一处帘子前,竹帘微卷,露出一片偌大的湖水与正在枯败的莲叶。他看了会早秋的风景,明知故问的猜测道:“不会是杨众吧?”
杨琦两腿立时一软,扑的跪在地上。
尽管早有准备,当他从皇帝口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仍是不可避免的惊慌失措,杨众在杨氏这一辈人中是最激进的、最张狂的,不仅与主张韬光养晦、明哲保身的杨琦、杨瓒等人格格不入,就连恪守中立的杨彪也与他关系不善。他们出自各房,名义上都是弘农杨氏,其实各房之间面和心离在这些年几乎已不可避免。
杨众为了在家中力压他人一头、在朝中成为杨氏的领军人物,不惜与宋泓相互勾连,甚至还为其出了这么个害人害己的主意。如今宋泓身陷囹圄,又适时的在狱里中风,但谁不知道宋泓在中风前交代了多少。如今看来,皇帝或许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!
那现在皇帝传他又是为了什么?兴师问罪?还是临前折辱他?既然没有当即下诏捉拿杨众,对杨氏大加贬黜,或许事情尚有转机,比如杨众仅仅只是出了主意,工具的搜集以及使用都是宋泓一力为之,这里杨氏并没有插手。
杨琦跪在冰冷的地上,脑子飞速的旋转着,总算得出一个自己与皇帝还‘有的谈’的结论。在他看来,杨氏就是处于这种可轻可重的状态,如果皇帝要从严处置,仅凭宋泓的说辞,很难让所有人彻底信服,而杨氏在覆巢之下进行的对抗与动荡也不是皇帝所愿意见到的。但若是就此轻轻放过,皇帝心里想必也更不乐意,所以才会有眼下的这一番君臣对谈,就是希图能达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妥协。
皇帝的尊严必须得到尊重,杨氏必须付出受惩的代价,只是这个代价要多大才能让皇帝满意、杨氏付出这个代价的罪名是什么,就看两人接下来的对话了。
“陛下睿鉴,正是五官中郎将杨众。”杨琦似若无意的提示道:“原护羌校尉杨儒与其情谊深厚,如今杨儒在凉州死于羌氐之手,杨众这一年多以来深感悲痛,连着身体也开始差了。昨日里受了凉,臣等在家中还在商量是否代其向朝廷上书,请乞骸骨。”
皇帝似乎很关系臣子们的身体情况,一听说杨众身体不适,立即问道:“看太医了没有?可有说什么时候好?会不会好?”
杨琦毫不犹豫的说道:“这个病已深入腠理,恐怕就算是好了,精力也大不如前,再也不能为朝廷、为陛下效力了。”
“是么?”皇帝嘴上有些可惜的应了一声,但他的神情并没有流露什么感到可惜的地方,他忽又说道:“杨众在五官中郎将任上这么多年,手中提拔的郎官不在少数,其人又强势不服输,会乐意请求辞退么?”
“为人臣者,既不堪其任,又何必恋栈?杨众自知体力不济,早已准备使人代拟奏疏呈上。”杨琦义正言辞的说道,仿佛这一切对他而言是在正确不过的事了。
皇帝在心底冷笑了一声,想以杨众的主动辞位作为换取皇帝罢休的条件,未免想得太好了,他索性将事情直接点破:“壶崇是他引荐提拔的,因壶崇擅进禁物,让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,杨众当真就一点干系都没有?宋泓一个贵人之父,能随便将这等物件送进宫么?”
杨琦一惊,连忙说道:“陛下,壶崇虽是杨众举荐,但壶崇有罪,未必就是杨众指使。”
“我有说是他指使的么?”皇帝好整以暇的笑了笑,说道:“我很早以前就定下荐举的规矩,三年之内,荐举者必须要为被举者担保。壶崇此人德行败坏、勾结中外,岂是一朝一夕之功?所以杨众也难逃其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