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下毒 (第1/2页)
山道上,少年身背竹篓,步履坚定的一步步走来。
竹篓内有各种野菜野果,六月,不是个容易饿死人的月份。
慢慢靠近山脚下的陈家庄,陈浩的眼神开始变得平静,甚至带上些许惶恐和谄媚。
陈家庄不大,共有二十一户人家,如果不算陈浩,如今还剩下二十户。
村子正中央是一处四进四合院,院子是陈员外陈大富家的祖宅。
其余农户家的房子,大部分都是挨着陈大富家的四合院建成。
进村的路就只有一条,从村口的东南角延伸至西北角,弯弯曲曲,所以就叫九曲巷。
巷子入口有一棵老槐树,槐树左侧简单搭了一个窝棚,守村人陈海就住在这处窝棚。
抬头看了眼天色,最多再有半个时辰,天色就要彻底暗下来,陈浩脚下步伐不由得加快几分。
“狗蛋,吃饭没?”
陈浩走到九曲巷入口,望着靠在槐树睡着的陈海叫了一声。
陈海也是陈家庄人,不过是个孤儿,爹娘去世的时候,还不到六岁。
有天晚上,六岁的小陈海实在挨不住饥饿,就一个人偷偷上了山。
第二天是被村里人发现,昏迷在半山腰,被人背回来后,再醒来时就已经是疯疯癫癫了。
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大老虎,吃人,会飞的仙人,到如今已经二十个年头。
从那天起,小陈海就成了村里的守村人,靠着村子里的接济,活到现在。
狗蛋是陈海的小名,二十六岁的小伙,被岁月侵蚀的像是个五十岁的糙汉。
“嘿,嘿嘿,浩子,是浩子,饿。”
狗蛋睁开眼,就看到站在面前的陈浩,嘴里嘿嘿傻笑,双手不停拍着巴掌。
陈浩也不计较狗蛋叫自己小名,毕竟谁会跟一个傻子计较。
取下背上将近两尺高的竹篓,轻轻放在地上,在竹篓里取出两个山梨子,递到狗蛋手里。
然后又取出用桐树叶包裹好的山枣,少说也有三四十枚,一同递给狗蛋。
“吃吧!”陈浩一边将东西递到狗蛋手里,一边开口说道。
“好吃。”
狗蛋用破烂衣服兜着陈浩递过来的水果, 直接在山梨子上咬了一口。
“好吃个屁,贼酸。”陈浩笑骂一声。
“饿,好吃。”
狗蛋可不管这些,比起饿肚子,他才不会在乎山梨子的酸涩口感。
“狗蛋,记得明天早上不用起的太早,知道吗?”
陈浩伸手拍了拍狗蛋的头,乱糟糟的头发,大部分已经黏在一起。
“嗯,不起早,不起早。”
狗蛋一边吃着山梨,嘴角含糊不清的对着陈浩点头。
陈浩背起竹篓,顺着九曲巷,一路往自家方向走。
陈浩家是在村子的最西北角,一路走来,家家户户都有炊烟升起,在夕阳照耀下,显得静谧和谐。
走到九曲巷中段时,隔着老远就能看见两扇红漆大门,大门两侧各有一尊石狮,门头牌匾上书陈府二字。
此刻在陈府大门左侧,站着一位身穿黑色练功服的高大中年男子。
此人名叫周泰,一张脸方方正正,浓眉大眼,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彪悍气息,正是陈府的护院。
“陈护院好。”
陈浩笑着开口,眼中极尽谄媚之色,脑袋差点就要埋进胸口里。
“又上山挖野菜了?”周泰斜瞥陈浩一眼,眼中尽是不屑之色。
“年轻人心高气傲是好事,但要用对地方,在陈家庄这一亩三分地,你一个烂泥里打滚的泥腿子,还妄想维护你那一文不值的尊严,已有取死之道。”
周泰上前一步,站在陈府大门前的台阶上,居高临下俯视着低头不语的陈浩。
“你爹娘如此,你也是如此,天生的贱命,却总想着自己能改变这世道,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多了,三十里外的那处乱葬岗,有的是多余位置,我劝你最好还是签了卖身契,不然下个冬天,你就能跟你那卑贱的爹娘在下面团聚。”
周泰言辞犀利,像是俯视蝼蚁一样,盯着低头不语的陈浩。
在陈家庄这一亩三分地,他周泰有这个本事,这是源自一个后天武道强者的自信。
陈浩牙齿紧咬,面容扭曲,双眼充血,两只手掌缩在袖口里死死握紧拳头,指甲嵌入血肉而不知。
在抬头的一瞬间,脸上所有狰狞表情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谄媚与怯懦。
“我,我想明白了,到这个月底我就签契约,我可以签三十年的,但我有个条件,再加十斤白面,十斤大米。”
陈浩抬头望着周泰,眼神游离,像是不敢与周泰对视,声音颤抖着说道。
“哦,想明白了。”
周泰惊疑一声,脸上的愠怒之色散去,转眼换成轻笑。
“想明白了,这些天在山上挖野菜摘野果的日子,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,有时候天气不好,遇到狂风暴雨的连出门都是奢望,能弄口吃的,全靠运气。”
陈浩深吸一口气说道,仿佛要将这近半年来的委屈,一股脑的倒出来。
“而且山上外围的物资有限,要是一不小心闯入山腹,还有可能遇到野兽,实在太过凶险,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,太难熬了。”
陈浩说着这些,眼中有恐惧之色闪过,仿佛这近半年来的水深火热生活,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回忆。
“你能想通就好,至于你说的条件,我再找陈员外说说,想来以陈员外的大度,是会答应的。”
周泰长呼出一口气,总算把陈家庄这最后一个犟种的卖身契,也要弄到手了。
到时候员外家的大公子从宗门回来,就算随手赏赐自己一些气血丹和淬骨丹,都算是值了。
这辈子没什么太大理想,在五十岁气血衰败前,能成为一个先天武道强者,就满足了。
“吱呀。”
周泰转身推开陈府大门,迈步走入,陈浩望着周泰宽厚的背影,脸上的谄媚之色慢慢淡去。
眼神之中冷厉之色一闪而过,片刻后又变得平静,深深望了一眼陈府的红漆大门,转身向着自家的小院走去。
几块木板钉在一起的院门被推开,陈浩迈着疲惫的步子,走入熟悉的小院。
三间联排木房,用家徒四壁来形容,再恰当不过。
关上院门,陈浩熟练进入木屋,来到左侧灶房,取下身后背篓。
将背篓内的野菜一股脑的扔在地上,还有一些山梨子,山楂,野葡萄,都被陈浩取出丢在一旁的木盆里。
从灶台下取出一个小木凳和一个石凿,最后才倒出覆盖在竹篓底部的绿色植物,这算是陈浩认识为数不多的几种草本植物之一,名曰断肠草。
将断肠草放进石凿,然后用石杵将断肠草全部捣碎,陈浩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云淡风轻,娴熟无比,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。
“你们不给我留活路,那就都别好过。”陈浩一边捣碎断肠草,心中暗暗想着。
将所有断肠草捣碎后,陈浩用木勺舀出绿色汁水,全部灌进灶台下的一个成年人头颅大小的陶罐内。
“刚刚好。”
低头看了眼陶罐内的绿色汁水,已经到了罐口,陈浩脸上露出一丝笑意。
简单洗漱后,陈浩随便吃了点野果,便和衣躺在灶台内的干草堆上睡了过去。
一夜无话,月光照在陈家庄,整个村子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氤氲雾气。
寅时三刻,沉睡中的陈浩猛地睁开双眼,黑暗中,一双眸子明亮的有些渗人。
从灶台下取出陶罐,左手拎着自家打水的木桶,借着月光,出了小院,朝着村子中心唯一的一口水井而去。
走出两步,陈浩看了眼手中陶罐,打开罐口,将一整罐的绿色汁水全部倒进木桶,随手将陶罐扔进路旁的草丛里。
“沙沙。”
脚步踩在有些潮湿的地上,陈浩不自觉的加快步伐。
四周虫鸣,今夜听起来格外悦耳,就连天上的月亮,都比往日更圆了几分。
水井位于陈员外家正北方三四十米的位置,平日里村内吃水供应,都来自这口水井。
越是靠近水井,陈浩心中越发紧张,右手死死握紧木桶把手,左手攥着拴在木桶把手上的麻绳。
“啪。”
木桶在井内快速坠落,然后砸在平静水面,发出异响。
陈浩站在井台上,双手抓着麻绳,左后摆动,将木桶内的绿色汁水全部倾入水井后,又将木桶打满水,用力拉出井口。
不知不觉中,桶内所有绿色汁水,已经被陈浩尽数投入水井内。
陈浩打水的动作与平日里并无两样,时辰也不差分毫,总是最早的一个。
陈府后院房顶,周泰站在屋脊上,望着陈浩提着木桶,蹒跚离去的脚步,脸上露出不屑之色。
“等你签完卖身契,老子有的是收拾你的法子。”
周泰冷哼一声,从屋脊上跳下,身子轻飘飘的落入陈府院内。
按照自己的想法,庄子里的这些刁民,哪个不服,直接用拳头说服便是。
不知道陈员外是怎么想的,还要与他们讲道理,签契约,也许这就是读书人与武夫最大的区别吧。
“吱呀。”
小院的院门再次被推开,陈浩提着水桶,进入小院,关了院门,一路来到灶房。
将木桶放到灶台一侧,然后再次和衣躺在干草上,只不过这次陈浩没有闭上眼睛。
手指不停地颤抖,然后蔓延至全身,心跳快的像是要挤破胸口的血肉跳出来,口中重重的喘息着。
抬头望着灶房的窗口,眼神透过窗户,能看到月光洒下来的痕迹。
“我能有什么错,我就是想当个人,堂堂正正的当个人而已,又能有什么错。”
陈浩心中不停的呐喊着,唇角微动,却是没有声音传出来。
是的,不敢说话,在这个村子里,陈浩不敢发出第二种声音,所以那就只好做事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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